讓人成熟的不是年齡,
是生命中經歷過的事件。
年假結束,想必大家都回到工作崗位上,繼續重複熟悉的過往。
這是我第一次強烈的想要繼續重複熟悉的過往,好比此時坐在工作桌前面對電腦打下這些字的間隙,望向左邊就能看見奧斯托安穩地睡在沙發的專屬榻上,呼吸深沈安靜,雪白的身子一起一伏,規律的讓人心安。
不過只是上週,我還能視這些日常為理所當然,覺得它還能繼續重複一段時間,還能依舊熟悉而清晰。如今,我在原來的座位上,但沙發已經空空蕩蕩。
奧斯托在大年初一發病,大年初三離開。此前沒有任何癥兆,病情惡化的急遽,曾經讓我無所適從,並打從心底不肯接受。某人在醫院時與我商量萬一奧斯托在這幾天走了,我們是否要找個靠譜的寵物殯葬,他遞來手機給我看了幾個選項,被我斥以”觸霉頭”而拒絕。
從醫院回來的那天晚上北京下了初雪,我跟某人說:「一家三口一起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會很有希望的。」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證明,雪白的奧斯托就像第二天融化的雪一樣消逝了。放晴的天空像極了她的藍眼珠,卻也異常的冷。
2月7號一整日對我們來說不算漫長,但每分每秒都艱鉅難熬。早上送走奧斯托後,下午帶著她的骨灰罈去了一趟雍和宮。祈福的遊客把宮殿裡外擠的水洩不通,每個人都只能順著隊伍魚貫進入,香火雲霧似的繚繞,我和某人雙手合十,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儀式,即使我們從來就未曾有過信仰。
回家安置好後,兩人開始收拾奧斯托的遺物。她的小毯子,吃飯時用的傢俬,貓砂盆,飼料與罐頭,我們很有默契的用”勞動”來減少因思念帶來的悲愴。
第一個晚上與第二天早上是最難熬的,在彼此看不見的角落,我們能聽見對方失控的哭泣聲。每當這個聲音持續一段時間,沒有哭的那個人就會過去抱抱對方。
第一晚,某人才剛上床就嚶嚶啜泣起來,惹得我也嗷嗷大哭。在記憶中,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哭了,早上把奧斯托抱在懷裡哭喊的悲傷一下子又湧了上來,我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美好又可愛的孩子。
「我們來聊聊吧。」我說。
於是,那個夜晚,我跟某人把自己失去奧斯托的心情用話語闡述,傳遞給了對方。言語一往一來之際,才梳理出奧斯托其實已經在漫長的日子裡以情感紐帶的角色存在許久。我們微信裡面的對話幾乎每天都繞著她,尤其當其中一個人不在家時,另一個人就會自動分享她的日常。而如今,那種瞬間失去的空虛,逼著我們面對彼此。從剛收養奧斯托聊到她被醫生判定活不過兩年卻陪伴我們七年,那些過去的回憶,現在的無所適從,以及對未來的打算,讓夫妻倆人因小生命的失去,重新檢視並提醒自己在對方生命裡的重要性。
我曾經跟讀者感慨過” 每一對戀人/夫妻至少都要經歷一次情感危機,至少一次。”
依照年齡或所處的階段,每個人對於”情感危機”的理解不一樣。卻可以從他們對危機的”定義”來推定他們曾經或正在經歷的階段。
大多數人的定義是”出軌”,這也是普遍存在的反射聯想。我承認,戀人/夫妻之間最具毀滅性的”事件”也許是出軌,但一對夫妻,在沒有出軌事件的紛擾下,一樣潛伏著各種情感危機。因為婚姻的複雜程度,往往牽扯到家族、家庭,兩人對於家庭事件的處理夾雜著各種私情,這些私情可以讓彼此更靠近,也能讓雙方變疏離。
「知道我為什麼回到家就提議要將托托的東西都收拾乾淨嗎?」某人問。
「我想你是怕自己觸景傷情吧,但這個屋子裡面全是她的影子足跡,是收拾好東西也抹滅不掉的。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所以,為什麼呢?」我說。
「我想讓自己快點走出來。因為我發現,即便內心早就準備好面對,在托托真的離開時,我還是感覺難以招架。這樣的過度傷心讓我害怕,我怕自己從此一蹶不振。」
某人這番話讓我感同身受,我心中一樣隱隱擔心自己過份陷入悲傷。於是,我們開始討論著明後天的行程,那些年假前商量好要去的地方,一個不落的去踩點。把彼此從失序的狀態重新拽回正軌,將日子繼續過下去。
也許你和我一樣正在經歷生命裡的一段低潮。那些痛苦吞噬你的慾望與意志,讓你糾結、悲傷,只想爛成一灘泥。
但將自己用力拽回正軌的我想對你說:「好好睡覺、吃飯、工作,日子該幹嘛幹嘛。」
恢復正常生活節奏會讓自己比較不痛苦嗎?也許你會問。
不會,絕對不會,但會變得比較堅強。
這幾天,每當想起奧斯托,我就會打開始手機裡專屬於她的相簿,一次次反覆刷著。我甚至把在微信中與某人互傳的日常照片重新下載一次,深怕有什麼遺漏似的地毯式收集。然後,就見我一個人在那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某人說他根本無法看超過三張照片,真佩服我能來回看著。我說,事情發生的當下我無能為力處理任何該處理的事情,真佩服你立即聯絡好過年期間也還營業的寵物殯葬業者。
年少時,我們總以為讓人變成熟的是年紀,彷彿年紀到了,就自動具備看透世事,變得獨立又世故的能力。但人生的經驗卻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使人成熟的從來就不是歲月,而是生命中那些經歷過的事件。事件有可能成為我們自此潦倒的藉口,也有可能變成堅強的理由,端看你怎麼面對它,用什麼方式處理。
畢竟生活太苦,不往裡面加點糖,又怎麼能嚥得下呢?
Lan
Posted at 15:09h, 14 2 月看到一半,就決堤了….我的毛孩子今年11歲,我單身40幾,她從我有伴到陪我到單身。除了上帝之外,就是我的全部。我想過如果有一天她比我早去上帝那裡,我無法繼續住在現在的房子,如果我沒有結婚,我會賣了房子,搬去中南部,開始我人生的另一階段。
凱特王
Posted at 15:31h, 16 2 月這幾天還是會想起托托,也曾懊悔過之前對它的救治是否妥當,總之,很多事情纏繞於心,但終究沒有答案。
要適應這樣的生活並恢復日常確實是需要時間的,不管什麼方式,只要你能開心,就是好方法!
某人
Posted at 00:54h, 17 4 月為何以某人稱某人?
能如此陪伴的,勢必是一位身邊重要的人,
卻不能公開身份?
凱特王
Posted at 21:11h, 24 5 月因為這就是他想要的,某人是他自己要的稱呼,並且非必要不想要出現。
為何一定要公開身分才算重視呢?難道不是尊重他的選擇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