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回到北京之後，我便開始著手進行看房租房的事務。即便非常熟悉這一切套路，卻還是稍微心生懶散。活了40幾年，沒有一處固定的落腳地，在多數長輩眼中即便成家也沒有立業的感覺。當然，很多人一輩子為了房而奮鬥，放在我身上可能就是為了自由而活吧。

自由的代價是很高的。常常是，你看似很多選擇，卻往往是別人在選擇你。尤其把你丟到一個大環境之後，伴隨著自由而來的經常就是身不由己。有什麼最好的方式能解決嗎？有的，錢。

錢，是我到大城市生活後第一個領悟。你可能會笑說：「誰不是？我甚至不用到大城市生活都知道錢很重要。」知道一個東西很重要，跟一個東西把你逼到絕境，終究是兩回事兒。我曾在月付7000塊錢卻4坪不到的木板隔間屋裡數過身上的零錢，還把所有舊衣服都翻過，希望口袋能找出即使是一張鈔票也好。當然，這是我的癡心妄想。23歲的我告訴自己這不會是永遠的生活，所以每次電話裡都跟母親說我過得很好， 錢夠用，不用擔心，最後才從牙縫擠出「這個月無法匯錢給她」的話。

這20年其實發生很多快樂的事情，只是大部分我都忘了，卻依然記得那個晚上窮困潦倒的自己 把手中的零錢放下後，拿起刷子去刷這層房間所有隔間房共用的馬桶。我那晚甚至把整間浴室都刷過一遍，理由很簡單，我需要乾淨的衛浴好好地洗個澡。

後來發現，生活就是這樣，就是無論怎麼汙穢不堪，都要自己找到美好的部分，將它放大、仰賴。如此，才得以堅持下來。

這次把家搬到了某人公司旁邊。因為能選擇的地區一下子縮小很多，房子的質量也就無法控制精準。之所以把範圍限定則是為了家中那隻失明的老貓奧斯托，我們兩人每個月互相配合對方出差的時間，讓家中至少有一人在家照顧她。許多人不理解這個決定，卻是我們嘗試多種方法後所得出對奧斯托最幸福的方式。搬家後的格局難免改變，雖說已經盡量 控制在她失明前所構建出的空間感中，但這終究是我們的想像思考，而非她的。搬家的第一個晚上奧斯托便不怎麼吃飯，上廁所也要我們引導，不然會迷路。幸虧老傢伙還是靈敏的，即使沒有聽覺沒有視覺，嗅覺加上引導，第二天就能稍微摸索出方向。

歸屬感這件事很奇妙，貓需要，人也需要。傢俱都是熟悉的，空間換了，也變得陌生。第一個晚上收拾完畢後我們在餐桌吃著外賣，某人說：「我好像在網上訂了一間airbnb住了進來。」說的同時把自己的滷蛋切成兩半，一半給我，我也把餐盒裡的獅子頭弄了一半給他。飯後，我像平常把準備的水果切好遞給他：「喏，你看，這不就一下子回歸了嗎？西瓜很甜，解暑。」

我們兩人那晚帶著搬家後的疲憊累得呼呼大睡，直到凌晨六點奧斯托因為迷路大叫才驚醒。我下床解救奧斯托順便餵她吃飯，然後準備早餐，還洗了一籃黑色的衣服。洗之前把沾在上面的奧斯托的白毛黏乾淨才丟進洗衣機，同時盤算著下午去電信局的時候要先繞去前房東那裏交接門卡與鑰匙。

生活的繁瑣至此都還是平靜的，搬家的次數多了之後 ，你便越來越能把一些瑣事視為理所當然，然後願意多花一點耐心甚至多花一點錢去解決。例如，退租前一個月就租下即將要住的房子，將裡面重新翻修，檢查電路水路，並安排好網路牽移、燈具安裝等相關事宜。居家品味這件事情日後好商量好琢磨，住起來要先能滿足基本需求才最重要，否則不會舒服。不期待別人能依照你所要的方式進行了解與溝通，但至少要有能力靠自己完成這些，不管是花錢還是花時間，或者兩者都花。

兩天後，某人帶著行李出發去杭州了。出發前他把電腦網路什麼都設定好告訴我說：「妳隨時可以開工了。」生活潤物無聲，能把兩個人的節奏調整到一定的默契。說好了，誰都得成全誰，說好了，誰都不耽誤誰。

順其自然是什麼？是竭盡所能後的不強求，而非兩手一攤，什麼事也不做只等待結果。生活便是如此，不像夢想說出來那麼詩意，那麼有情懷，卻扎扎實實的足夠耗掉你一生。

√後記

寫這篇文的靈感來自於對現實生活瑣事的逃避，也就是我文章開頭的「稍微心生懶散」。與前房東周旋著要不要妥協於他的刁難時，忽然想起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於是文章標題便這麼油然而生了。

毛姆是一位我非常喜歡的毒舌派作家。總是把自己的詩意隱藏在深處，像只給細心的讀者發彩蛋一樣，又驕傲又頑皮。《月亮與六便士》裡面金句多到可以寫成一篇論文，如果只作為批判現實主義的小說來看，就會忽略裡面所隱含的人生哲學。

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偉大的小說向來都有一種共同點，那便是值得你在人生每個不同時期都重新翻閱一次。

√ outfit of today

朋友說我的表情總是顯得很寡淡，
聽完後對這句話有點認同。
可是我對顏色很熱情啊，
鮮豔的紅一直覆在指尖與嘴唇上，
像一座自燃的冰山。
後來，
我變得好喜歡好喜歡紅色，
即使我依然很寡淡。

上衣/ZARA，長褲/Wstyle，墨鏡/Chloe，耳環/CHANEL，高跟鞋/Steve madden，草編包/31 sons de mode